蘇北行腳-朦朧寶塔的傳寄

中國大陸東海邊的江蘇省以長江為界,分為蘇南和蘇北兩大部分。蘇南有南京、蘇州和上海等名城,是中國富庶繁華之地。蘇北從長江邊直到北方徐州,也是一望無垠的大平原,河渠縱橫,農業發達,自古以來被稱為「江淮樂土」。

「..四十三年,望中猶記,烽火揚州路。可堪回首?...。」這是南宋大詞人辛稼軒京口北固懷古「永遇樂」的名句。民國82年兩岸開放後,隨老母第1次回蘇北家鄉探親,想起兒時跟隨父母從蘇北家鄉經揚州到上海、舟山到台灣,恰巧43個年頭。下飛機的那一刻,想到這段詞句,令人不勝唏噓。今年初,老母過世後,再回家鄉,雖然一水之隔,時光飛逝,不覺過了15個年頭。再到上海,嶄新的大機場、高速公路、磁浮列車、地下鐵系統和一棟棟數不清的高樓大廈,完全變了面貌,對於上海工程同業的努力,不禁刮目相看。

從上海經蘇州到江陰,沿途儘是一棟棟的工廠,一簇簇的公寓市集。以前黑瓦白墻的江南人家,秋雨梧桐,小橋流水的詩情畫意和50年前台灣紅瓦紅墻,蕉風椰雨的民居,一樣美麗的田園風光現在都不復見。現代水泥叢林,橫七豎八,雜亂無章的商店招牌廣告,吞噬了這兩片江南和台灣最美好的富饒農村。蘇州不再是螢飛草長的魚米之鄉了。

從壯觀無比的江陰跨江大吊橋下望,也許這裡是長江較窄的江面、長江也不過如此,一泓黃水,一眼看盡。古詩句:「擲鞭不能斷流」「滾滾長江東逝水,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....」的雄風感覺不到,只看見大大小小的各式船隻。很難想像15年前渡過這段江面,渡船在水上走了50分鐘,加上等候渡船漫長的4個小時,如今汽車短短不到20分鐘就過江了,不覺感嘆現代土木工程偉大的成就。

過了長江飛馳在蘇北大平原上,恰巧和上次回來一樣,也是深秋時節,蘆葦在河岸、在湖邊,白茫茫的一大片隨風搖擺,像是一波波的浪花,秋色無邊,嘆為觀止。難怪古詩經中有「蒹葭蒼蒼,白露為霜」,讚美蘆花的詩句了。

15年前返鄉探親,一棟棟的泥墻茅屋,像台灣一樣都改建成兩層樓的農舍。昏暗的鄉下道路,變成6線道高速公路。飛馳在晨霧中,也看到以前沒有的現代交通幹道-鐵路(照片一),我只覺得變化太快太多了。倒是有一個景象,令我不禁多看幾眼。走遍世界各地千山萬水,台灣歐美日本進步國家,早已看不見樹上一個個的鳥巢。全面現代化大規模開發的這片江淮樂土,那柏楊樹頭的大鳥巢,鵲鳥烏鴉雄飛雌從繞樹梢的自然景觀,是不是很快也要消失不見呢?

重回射陽河邊的老家,物換星移,人事全非,只有老爺爺當年種下的黃芽樹還是枝葉茂盛、生機盎然。匆匆飄盪在滿是紅色浮萍,兩岸夾著蘆花的秋水上(照片二),身為一個土木人意外地發現,河渠處處,水道縱橫的大地上建造的大小橋梁,無論是磚砌或鋼筋混凝土,無論是圓拱或剛性設計,無不有一種自然優美風格,匠心獨到的小橋流水巧思,倒令我十分意外,印象深刻。

見過親人後,來到家鄉附近最負盛名,充滿神話傳奇的朦朧寶塔參觀。過了射陽河,一座微傾著身子的寶塔(照片三及照片四)隱藏在一層濃霧中,朦朦朧朧恰如其名。這裡世代種田的人們,守著田地,把一切的幸和不幸歸於天命,默默承受戰亂、人禍、荒年、瘟疫、蟲害...。時令季節流逝著,朦朧寶塔和淨慧寺自從唐太祖武德3年(西元620年)建造以來,已陪伴他們將近1400百個年頭。

朦朧寶塔有個神奇的傳說,當地人相傳唐太宗李世民率軍駐在本地時,夜間巡查,誤入敵營,被敵方發現。李世民棄馬逃命,跳入一口井中躲藏,敵人追到井邊,看見井口上有蜘蛛網,料定井裡不會有人。李世民逃過劫難後,派大將尉遲恭在這口井上建造寶塔。皇帝為龍,蜘蛛網蒙住龍,因此原名為〝蒙龍〞,後蒙龍被誤寫為〝朦朧〞,本地因此叫做朦朧鎮。本塔不高只有3層,塔內有地宮,考古學家曾挖出銀棺乙只,內有舍利子和古銅錢。

中國大陸目前保護環境,反對工業污染,發展觀光旅遊事業的聲浪很高。歷經戰亂毀損,古老的寶塔已重新整建,附近交通也在整修中,也許有一天會重現遊人如熾的盛況。

遊完寶塔,來到蘇北歷史名城淮安。這裡有漢初三傑之一的韓信、宋代著名女將軍梁紅玉,西遊記作者吳承恩和近代名人周恩來等人的紀念館。我意外地發現一座小廟中,仍然供奉著東嶽大帝,反而塩城市壯觀的泰山大廟(照片五)已改成新四軍(蘇北共軍)的紀念館。這座莊嚴古樸的北方大廟,不知那一天會還給東嶽大帝?繼續庇護這一帶善良的人們。

幾天返鄉行程,匆匆結束,農業社會裡,那紅萍蘆花,秋水長天,一排排的柏楊樹,那一份淒愴、恬靜的夢想,希望讓世代的人們繼續去孕育,但願工業化的魔魘不要很快吞噬了這片江淮樂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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