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台鐵的歷史看政府接管高鐵後的挑戰

1945年日本戰敗,中華民國政府自日本政府手中接管台灣鐵道部,開始了台灣鐵路局的時代。2014年台灣高鐵虧損逾半個資本額,中華民國政府打算自民間接管台灣高鐵公司。兩個不同的時代、不同的狀況與不同的動機。但高鐵被政府接管對台灣是正面的或是不利的,因筆者曾於1999年開始投入高鐵的設計施工工作,冀藉此一隅分析高鐵時代之挑戰與攸關你我的議題。

據媒體報導,台灣鐵路管理局截此(2014)每日開張就虧損新台幣3千萬元,年年虧損逾百億,鐵路經營在台灣是社會主義的氛圍,它提供人煙罕至小站停靠、游民夜宿與退休人員薪資。台灣鐵路源至清朝劉銘傳開始推動建設,至日人治台以民間資金推動鐵路興建(類似今日之 BOT 或 BOO)後,該民間公司(台灣鐵道會社)被日本政府收購(或說是強制接管),日本政府發行公債完成台鐵縱貫線的興建。台中有名的公園和其內的水池上的亭子,就是為了台鐵縱貫線通車典禮而興建的。日本人經營台灣鐵路極成功,徹底打擊了海運(台北高雄)的生意,這和幾年前高鐵通車後,北高飛航航線馬上沒人搭有異曲同工之現象。日本人經營台灣鐵路肯定賺了很多錢,產業發展、經濟發達累積足夠的資本發動戰爭,企圖統治世界,沒想到美國的原子彈結束了大戰,台灣鐵路奉送給國民政府。1945年國民政府接手台灣後爆發228事件,台灣鐵路在228中扮演角色不是本文要談的,筆者要說的是這不費一分一毫取得(包含土地、地上物、鐵道、列車等)的一切,經營至今每天可虧損三、四千萬還在經營,代表不是帳作錯,就是「財務模組」有問題,目前媒體上提及台鐵虧損皆是說人事退休金包袱太重等,較少人提及是否部長或局長能力不足該下台,但竟日虧損究竟由那些收入來彌補,倒也不易從媒體上得知,似亦鮮少人在乎。

台灣高鐵是近代以來台灣公共建設的奇蹟,在我國加入世貿組織後,台灣還能蓋出高鐵,真是奇蹟。筆者自2000年接觸高鐵專案,歷與德、法、義各國人共同工作設計興建高鐵,台灣有幸在電腦網路發達的時代,以獎參條例,不以政府採購法發包,動用全球的人力腦力(高鐵的設計工作白天在台灣,下午、晚上在德國,晚上、午夜在美國透過網路整合傳遞),從1997年簽約開始至2007年通車,清朝中國人與日本人花了幾十年才完成縱貫線鐵路,台灣只花了9年,若沒有跨國的資本、技術與人力機具應不可能完成。記得2007年高鐵通車後,筆者將公司從北部移回中部,時而在高鐵上看到整列高鐵列車空蕩蕩,和今日人潮滾滾不可同日而語。高鐵是個賺錢的生意,她獨佔、她不可取代、她穩定的現金流、高超的穩定性(即便偶發的轉轍器問題),誰都想拿下高鐵,這在當時覺得蓋不出來的系統現在竟每日默默運送數十萬人,吐出上億新台幣的現金牛(Cash Cow),有極不可擋的吸引力讓有權力的人想拿下她。

但高鐵卻快倒閉了,為什麼?因為折舊,因為35年的營運期後移轉給政府,因為35年特許期其中近十年是興建期,2014以後再過19年,台灣高鐵的一草一木都要轉移給政府,她可說是較一般會計折舊鋼筋混凝土建物50年快一倍,在25年要把所有的資產折舊光,雖然我們在設計高鐵用的年限是100年(Design Spec. 1.2 )。同時台灣高鐵公司因為沒有不折舊的資產-土地,土地是跟政府租來的,是高鐵快倒閉的因素之一。

目前是學習財務或買賣股票的人,很重視看會計報表,損益表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張報表。而一般除了看損益表外,也要看稅前與折舊前的損益表(EBITA, Earnings Before Interest, Tax and Amortagation),高鐵目前是「虧損」,但其EBITA是正的,是賺錢的,揚言高鐵虧損其實是策略,但這動機是來自於原始的私人股東或是官股,不得而知,人人都想拿下高鐵,一如我前面所述,已拿到的想擁有更久,沒拿到的想擁有她,從損益表與資產負債表來強化高鐵虧損嚴重與即將破產就是明證,目前高鐵擁有人可主張延長營運年限(比如從2033延至2083年),而想擁有高鐵的人,就會主張「接管」、「減資」。

高鐵若延長目前所有人的營運年限,可能會使票價獲較彈性的調節,也就是票價可以更低,但高鐵票價若低於某個限度會加速台鐵的破產,台鐵的破產和EBITA已沒有關係,因她自日本人手上接管折舊的議題和高鐵完全不同。從這角度來看,延長特許年限除要確認特定人是否有「過多」的超額利潤外,較為單純,因為不涉及契約變更與減資等事項。

相對上來說,政府要高鐵減資或接管就複雜很多,減資涉及正義與程序的問題,當時政府零出資(出資,支出,支付,不是投資),現高鐵上軌道成Cash Cow了,就要減資,這較有爭議,且程序上股東不同意就無法進行。要接管問題就更複雜,一來是政府依法要接管,但現所有人拒絕,他可以強制接管嗎?他有能力操作營運這麼複雜的系統嗎?這和70年前接管日本人的台鐵不同,那是228前,所有的台灣人都心向著中國,願意由國民政府來接管。高鐵有太多資源可運用,比如CEO月薪就台幣60萬,是多好的位置供政治酬庸,政府接管高鐵後會不會由未具專業的人營運這個系統?如果是的話,逢年過節我們要站著搭高鐵回家的機率將大增,君不見我自2007年以來從未站著搭高鐵,但官股代表派駐高鐵董座與總經理後,筆者有時就站著去開會,連商務艙也買不到了。另一個大的問題是政府採購法的適用,目前高鐵要買什麼東西自行決定就好,政府接管後什麼東西都要經政府採購法,服務品質受較多限制,品質可能就下降了。最後,高鐵的人事可能要適用公務員相關法令與退休撫卹,台鐵一開門一天虧3千萬,高鐵也可以。

近代全球最大的BOT案就是台灣高鐵,其實這是較少被提及的台灣第一,也許因為她快失敗了(破產),但高鐵是台灣的驕傲,不容操控圖利特定人,不論是原始股東或作政治酬庸,她是我們的資產,即便現在或未來她仍是私有化經營中之佼佼者,筆者不是無政府主義者,但台灣政府受限於選民因素,高鐵前途勘慮。

【本文稿經由台灣省土木技師公會技師報同意轉載;未經允許請勿任意轉載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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