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念和寄語友人

在溫馨的記憶裡,常常想起和她們鬥牌打麻將或閒談時,能感覺到一身輕鬆愉快。她打牌時,不執意爭贏,也不在乎輸,言笑晏晏,就好像認識好久的老朋友在一起,談談前塵往事,讓人舒適自在。閒談時,她的好友大學學姊,常以她一生的經歷做為話題,有時稱讚,有時玩笑調侃,她都一付笑臉以對。只可惜學妹的夫君(他在美國做營建,是我們技師朋友),盛年辭世,痛心錦瑟華年誰與度?感嘆天地何其不仁!為什麼上天不給她多一點時間和他夫君在一起?人生如夢,想及這深處,惟有哽咽!

學姊人豪爽,是性情中人,而情形於外,興之所至,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;而學妹是情於內,是情不形於外,個性含蓄,她們是一對一陽一隂的姊妹花,兩人在一起,學姊常以詼諧揶揄的口吻問學妹說話,逗得身旁人人莞爾一笑,樂趣無窮。例如,學姊時追尋問她:在年輕花漾稚嫩和熱情而較為開放年代時,夫妻羅曼蒂克恩愛浪漫纏綿有何新動作戀情?對那綿密細緻情絲,如金石般的愛,她一絃一柱思華年,卻有點羞澀,總是說得委婉,或總似拈花微笑,不落言筌;再問她是否思君和如何排遣孤寂之情?她一時俊龎兒,似愁非愁含露目,也欲說還休。我們揣測埋在她心頭深處,一定是:「夜聲風竹敲秋韻,萬葉千聲皆是恨!」,緣聚緣散俱是夢,也猜想在她思君夢境裡,必定是尋尋覓覓那時斷時續的情愛絮語,多少柔情繾綣;夢醒後,她定也冷冷清清感覺,似真似幻若藍田美玉。這等情愛綿綿蜜蜜高高興興,有很多她相愛的美麗回憶,但再也不能和夫君同行同座,同息同止,而婚姻的承諾,是一生一世的,要好好養兒育女,是少年夫妻青春時的誓約,必須信守,因此她心中感嘆幽人獨往來,問她話之時,似讓她舊淚痕間增添新淚痕,臉上難掩惆悵。

學姊的夫君去年也辭世,每到夜深漆黑人靜,就暝色起愁,在家中無處話淒涼時,淚水眼氤氳,被翻紅浪久難眠,她思君之痛,遠比學妹更勝更深入骨,心緒更黯然,上述之問,乃是學姊惺惺相惜也!閒聊時,有人問她這一次回國有何感觸?她說:「學姊朋友多,回臺住在她家裡,陪同參加她的朋友告別式,到殯儀舘或在外面咖啡館等候,已經有好幾次了!」

我們首次見面時,見她是合中身材,秀髮稍染微紅,穿著不是很華麗,氣質淡雅清麗脫俗,迎面巧笑倩兮,給我大方的熱情擁抱。歲月的無情,無計留春住,縱使少女青春隨歲月無聲流去,但不損她原有美麗的臉龐,保有如其美名「雪清」的雪白清秀,更有那一絲慈祥端莊之美,我心中為之一怔而喜悅。婚後她同夫君移居美國,就此長駐,育有兩個兒子,含辛茹苦栽培。

上天關了一扇門,卻開了另一扇窗,目今倆小都已長大成人,並為社會中佼佼者,很出色,事業成就輝煌。她寒窯十八年,堅貞守著家門,彼時細細織成的相思網,是魂牽夢縈遠在天上的夫君,已緊緊地套住了她的心。在她庭院深深深幾許下,守著華麗嬌屋(上文寒窯係指貞節之意,非說她住在寒窯),不感覺深沉空寂,因為這是她的家是她的溫柔鄉。她蒔花種草,把庭院花園整理得落英繽芬,欣欣向榮,並辛勤再繼續日復一日劬勞,照顧一個又一個的孫子,無怨無悔,甘之如飴,並享受承歡膝下之樂。大早清晨,聽隨鳥兒在花園屋檐下啾啾窺佳人,嘴喙「多多」扣窗,呼曉呼晴叫她起床喔!柔柔的晨曦庭院花園裡,地面落花舖殘紅,葉上初陽乾露水,枝頭嬌花舞紅裙,她又要開始這一天,為兒孫們打理的忙碌工作,直到夕陽西下就寢為止,心就似向日葵朝著太陽開顏,她永遠抱著熱情和希望。這樣為兒孫,一代又一代,天天忙忙碌碌著,就像她今天看到一個太陽從東方升起,明天又看到像另一個太陽由東方再升起,就似兒孫們一個又一個將給她的生命,帶來無限的希望和光彩而高興!從她的合家樂照片中,我們看到她的孫子們活潑可愛,大家都驚呼說小孩要從照片中迸出來似的,真是天地靈秀,養得人上之人!

我的姐夫說他們真像「真善美」電影劇中的幾個活潑寶貝,在草地上唱著「Do-Re-Mi」歌曲,大家看了莫不如蝶舞影蹁躚而喜歡。回臺探望親友時,聽到她的小孫子們打電話來請安,她急聲回說:「別哭!別哭!阿嬤很快就會回家!」這種天倫之樂,真是幸福!她的子孫們聽了看了知道了她的這般,任誰不舉玉杵,搗長生不老藥,如玉兔在玉宫裡陪待嫦娥萬萬年呢?

此後,我們常相邀到姐夫家去打牌散悶、或吃飯、或冶遊,過我們老人家退休的自在愜意生活。她珍惜夫妻相處互相照顧的可貴難得,看到我們夫妻言語間有所齟齬,音量有點大時,她觀察敏銳,會立刻拉我們的衣角,示意要體諒些,並時時提醒夫妻要恩愛!她的學姊説,她的大兒子在美國,他對母親的注意力,似轉而向著妻子兒女,冷落了她,讓她百感交集!她在香港的二兒子是一位極孝之子,這次回臺行程接送幫她安排妥適;出差時,在香港帶她隨同四處旅遊,倍感溫馨體貼。她的學姊看了我寫的以上這些她曾輕描淺談的話,驚訝我對她學妹細膩的瞭解,笑說:「怎麼你知道的比我還要深!」身旁學妹聽了說:「學姊是她的代言人!」還有很多說之不盡而有趣的話,但最後還是必須長話短說,那就是我喜歡佛教裡的一偈語:「千江有水千江月,萬里無雲萬里天。」是說千江如眾生,月如佛性,在月照江水之下,眾生與生倶來自性佛心自會浮現,此時仰頭上望,天顯晴空萬里無雲,俯首下望,水映湛藍炫麗青天,此情此景,父母們可以聽到遠遠傳來陣陣有人唱著:「感恩的心,感謝有你伴我一生‧‧‧‧」的溫暖歌聲,登時塵勞頓忘,心中感覺好溫暖。

此外,我也希望她回美時,有如古人所説的寛大胸懷:「回首向來蕭瑟處,歸去,也無風雨也無晴!」也就是說:回美時,既無所謂風雨,也無所謂天晴,一切順乎自然,「如歌的行板」,順著河流,總得繼續流下去,人生瀟灑走一回,和大家做伙到陣來⯑迌,或盡興自得其樂,無求而活在當下,譜就我們的生命之歌!

寶島臺灣今年花紅,明年花更紅,還有很多好山好水的桃花園,有我們家園故土的土地芬芳,希望她能常回來,我們臺灣的好友,都會載欣載奔與她相聚共享的。我不相信我們是天上的參與商,像這兩顆在天邊東、西兩端,永不能相見的星星,她會再回來看看我們的。回來時,友誼是最大最好的禮物,切勿費心買些禮物送給我們,因為我們深感孔子這樣說的:「有朋自遠方來,不亦樂乎!」這次很謝謝她從很遠的地方再來探望我們!

在這近臘月朔風緊吹感覺涼飊輕逗之時,要注意身體的保暖,不要感冒不舒服了!年歲大了,大家都是從心之年的年紀,六七個好友在一起,年歲加起來也都有五百多歲以上的人瑞了,身體沒有三病四痛最要緊最幸福,才能到處去遊玩、或參加朋友的聚會、或參與各種的遊戲活動。因此祈望天佑我們,大家身體健壯,挺拔如松柏,四季如春,命長逾百年;也祝福大家好運連連,七星高照,八方來財;更希望大家生活五顏六色,人生十全十美。阿彌陀佛!

謹送給雪清,於107年12月15日在士林官邸菊花展,拍得的一幀照片如下,它代表清净、高潔、懷念、成功、長壽、欣欣向榮。另一幀是我們曾到宜蘭吃飯冶遊踏春的照片,在稍感料峭春寒中,還記得哪夕陽餘暉美景嗎?在霧濛濛之前,看到的一大片蘭陽平原,是:雨滋春草春滋雨,春生草綠碧連天;山映斜陽水天寬,田間一碧無邊際;穗飽稻香飄晴空,蛙聲一片慶豐年;龜山島鯨豚戲水,釀酒廠啤酒溢香!哪是春氣盎然的美麗田園和大海,還有美酒,是我們的家鄉呀!在這山泉水清、樹蔭深處、微風輕拂的清幽寧靜地方,這般景致是我們的桃花園,何以潺潺澗水,急得要隨著蘭陽溪流出山外,向東奔去趕回美國去呢?內人說:大家齊聚一堂相見不易,何以聚散匆匆,難到是「阿嬤」一聲的呼喚,讓你不能當家做主,而僅能留下你哪甜甜微笑的倩影和情誼,供我們在溫馨的記憶裡盪漾?或讓我們在記憶的長河岸邊,等待你的再回來,但不知斑白髮絲將增添多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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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1 107年臺北士林官邸展出之菊花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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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2一碧無際的天接水蘭陽平原和友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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