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觀台灣每年或多或少幾乎均要經歷颱風的洗禮,以今年2008為例就有:薔密、哈格比、如麗、辛樂克、卡枚基及鳳凰共計6個颱風襲台。其所造成之災情也重創長久以來台灣的治水形象,每每淹水災情均擠入世界新聞報導之列,此亦成為另一種推升台灣進入國際舞台的持別方法。然不禁要問,為何規劃儀器技術愈高超,施工技術愈更新,似乎反使災情不降反升?想必是溫室效應致北極冰雪融化使海水高漲之勢已無可避免所致,而這亦將成為人類的共業。

2004年12月南亞大海嘯重創印尼、印度等國家,地震發生所引起的海嘯最高達10公尺,許多沿海村莊以及濱海度假勝地,均遭突如其來的海嘯襲擊、巨浪捲走海灘上的遊客、夷平沿海旅館與住家房舍及樹木被連根拔起等,此強烈大地震比台灣的921地震要大約256倍,死亡人數高達20多萬,舉世為之震驚,想必世人記憶猶新。

2005年8月侵襲美國南方沿海各州的超級颶風卡翠那(Katrina),其以排山倒海之勢所造成之空前災情,是身為世界強國的老美所始料未及的。美國為當今世上最富強的國家之一,其在各學術領域所擁有的專家,皆可睥睨於環宇天下。然諷刺的是,當慓悍刁狠的超級颶風卡翠那,在尖端氣象儀器預測卽將到來之際,卻使所有號稱的專家束手無策,眼睜睜的坐看爵士之鄉-紐澳良淪為水鄉澤國的廢墟。

遙想近幾年較熟知有關水的重大天災:2004年南亞海嘯、2005年的超級颶風卡翠納,每一場災禍動輒死傷千百乃至上萬生命,每一次或從遠處或在近處旁觀,身為世間的一員,實在不能不有所警惕,更不能僅僅作一個旁觀者。然奈何平日涓涓之水滴,何以搖身一變成為眾人的夢懨,聞水色變?當今水之物,時而讓人愛之惜之,然又時而令人怯之恨之,難以掌握。

水之為物,素以柔弱著稱。老子道德經:「上善若水,水善利萬物而不爭,處眾人之所惡,故幾於道。居善地、心善淵、與善仁、言善信、正善志、事善能、動善時,夫唯不爭,故無尤」,足見水之趨性而就下及與萬物不爭之德。然「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」,現今世人受水患所遺留的禍患影響,致家毀人亡、親人流散、產業泡湯、公共建設毀損、經濟重創、環境汙染、疫病滋生、生態破壞,可能數年都無法恢復舊觀。然而,我們是否因歷次颱風災情而有所警惕與敬畏?地牛翻身撼動,海水澎湃消漲,各地的生態與人類的安危飽受威脅,從這些國際驚世災難看台灣災情中,我們學習到了什麼?體悟到什麼?我們內心應有何省思?

水在地球上所占有之面積超過百分之70。其不僅影響生態亦攸關景觀。以地球為中心的萬物如果沒有水,那充其量只能說是個荒涼的月世界,就因為有水才孕化出生態與浩浩文明,如中國的黃河文化、印度的恆河文化及埃及的尼羅河文化等,人類的歷史可說一直依水的變遷史而脈動著。故當今水資源的保留與回收再利用,截然成為各國爭相研究的標的,當前能源危機中,尤以水資源危機為首要,蓋因無石油使用,人類還不至於死,也許太陽能可替代,然世間萬物則不可一日無水,如說人之於水猶如魚之於水一點也不為過。

水被視為萬物之母其來已久。中國遠在先秦時期先哲並明確指出水之特性為「潤下」。「潤」指水具有滋潤萬物之功能及孕育生態之機制。「下」指水之流向必然由高而低,由上而下,其勢不可逆也,強而行之則危機四伏矣。而古人對「潤」的特性,描寫最為周詳且符合現代科學與哲學觀點者,首推老子與管子。前者在老子第九章:「持而盈之,不如其已;揣而銳,之不可長保;金玉滿堂,莫之能守;富貴而驕,自遺其咎。功成身退,天之道」,此段道盡人生在世,當謹記虛懷若谷、韜光養晦的謙沖之道,深切體悟功名利祿猶如花間霧瓦上霜一般短暫飄渺,而在浮華的人生舞台上下進退得宜不戀棧,亦是大自然之道啊。

後者在管子地形篇中對水之「潤」的特性描述頗為生動:「水者萬物之準也,是以無不滿,無不居也。集於天地而藏於萬物,產於金石,集於諸生,故曰水神。」

所謂「水神」者,乃指充塞於天地之間的水,既藏身於草木,又寄跡於金石,無所不在,隨處可見;其變化之妙,出入之奇,簡直猶如神明。

至於水流「下」行之特性,管子與老子的描述不謀而合,他們認為水利萬物而不爭,處眾人之所惡,乃謙卑之極致。故古人於此著墨,多偏於哲理,以詠水德為主。水的趨下特性,讓水之與地的關係更形親密,兩者如膠似漆毫無間隙。地勢亢則水位高;地勢卑則水位低。水之與地,終相依畏。古人周公以水、地的「膠漆」關係云:「地上有水,比,先王已建萬國,親諸侯。」以妙喻文王禮賢下士的親和力,妙不可言,至今仍常為後人所傳頌。

正因為文王淋漓盡致的發揮了「水、地」那樣的親和力,故不惜「紆尊降貴」,親至煙水茫茫的藩溪,禮聘老邁的奇釣之士呂望入朝,重用為首席策士。

而文王至籓溪禮聘賢能入朝之行,與三國時期劉備三顧茅廬力邀隆中臥龍為軍師之舉,先後媲美爭輝歷久彌新,於今後人讀之仍稱譽有嘉。讚譽先王先賢能唯才適用,為士人另闢為政之途,此對世道人心自有其正面影響,相信當朝看官必定鼓掌叫好。而此對當今台灣政治文化人才之舉薦與適用,實值得現今當政者借鏡參酌警惕。

水之柔千變萬化有其潤澤萬物之功,然如未能合於中和之道,水量一旦過於豐沛,則原本的山河倒影之姿,將瞬間幻化成為洪水猛獸的反撲,所釀之災禍實難以想像估計。人類自畜牧時代邁入農業時代以來,人與水之間的恩怨情仇就變的更為錯綜複雜,此種情誼猶如人世間的「愛」一般,很愛但不曉得如何愛,過多的愛成為障礙,障礙因而成為圍堵,最後不可收拾。而真正的愛是需要溝通與調整的,如此才會讓愛的洪流順導,水的治理亦然。所幸天地之間長久以來的定律就是「道劫並降」,自三代以降,神州大地之上,應時出現應運的頂尖治水英雄。除了夏禹、李冰外,其中以魏國的西門豹竣治漳水的事跡,一直為後人所傳頌,以下僅就所聞略述供參。

據傳聞記載由清、濁二漳匯合而成的漳水,是魏國鄴城居民飲用及灌溉的主要水源,即是主要水源其重要性故不言可喻。然漳水有其先天之缺點,就是每當雨季,往往氾濫成災無一例外,致使沿岸農作與居民不堪其擾。漳水的水患之所以長年不曾根治,其主因在人、次因為水。據說鄴城有一批以三老為首的劣紳仕豪,與當地巫婆串通一氣,年年在玩「河伯娶婦」的把戲。所謂「河伯娶婦」即是假稱需以犧牲民女獻祭河伯的裝神弄鬼技倆,藉此愚弄昏君、勾結貪官,詐取民脂民膏以盈個人之私的把戲。西門豹為當朝之政治人物,雄材武略,經明察暗訪明之實為劣紳仕豪玩弄不法勾當,就在一年一度的「河伯娶婦」中以獻祭民女其貌不雅,請求巫婆及劣紳仕豪趕赴漳水,傳遞口諭請太守定奪以憑續處,就在巫婆及劣紳仕豪趕赴稟告太守路上,西門豹立刻命令士兵將此等結黨營私之輩一一投入漳水之中。西門豹此舉不僅使在場民眾目瞪口呆,也讓後世讀者拍案叫好,真是有擔當與氣魄。

西門豹剷除民害,全力動員開鑿章水渠道,以調節水量,使鄴城居民飲用及灌溉得以改善,而當時居民亦相當感念西門豹之舉。

西門豹不只為民除劣紳仕豪之害,更滌除水患之害,而近觀當前我們台灣的治水,亦當不只滌除水患之害,更應清除類似劣紳仕豪的治水流氓之害,此應更相形重要,因水患之害可以疏導改善,然治水流氓之害非僅致公帑嚴重虛擲,更將移禍後世影響深遠,例如:一己之私所決之政策。

而自古以來一次又一次的水患,似乎都在給人類相同的啟示:「水之為善,當因勢善導,方能潤澤萬物,德蔭蒼生;反之,無善導之策,定有殃民之禍!」

人世間的災禍亦反映著正是人心之導向,吾知人與天、地並列三才,而人居其中何其有幸,所謂:「天不言、地不語」,而天地變化奧妙之理,似乎再告戒述說傳達著某些訊息,而人世間的災禍是天災抑或是人禍?實值得身為萬物之靈的我們深思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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